他俩走了,我就在门边地板上,挨着帕维尔·奥金佐夫躺了下去。他折腾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睡去,一个劲儿哼哼着,突然间哭了起来。“你怎么了?”
“我可怜死了所有的人,”他说,“我跟他们已生活了三个年头了,十分了解他们……”
我也十分同情他们。我俩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,低声议论起他们,发现他们个个身上都有善良的好品质,方方面面都加深了我对他们幼稚的同情心。
我跟帕维尔·奥金佐夫相处得很好。后来他出息成了一位优秀的画师,但好景不长,还不到三十岁,他开始酗酒,后来我在莫斯科希特罗夫市场遇见他流落街头,不久前听说他患伤寒病死了。我一生看到那么多的好人居然死于非命,想来何等的可怕!人人都会老去,死了,这是很自然的事。可是没有一个地方像我们俄罗斯一样,人会衰老得如此快速,且老得毫无意义……
这时候他还是个脸圆圆的小孩,比我大两岁,生气勃勃,聪明诚实,很有天赋。画起鸟、猫和狗来栩栩如生,善于给工匠画漫画,常在他们身上画羽毛。把西塔诺夫画成了神情忧郁的鹬,单脚独立,日哈列夫画成被拔去鸡冠毛的公鸡,患病的达维多夫则成了怕人的麦鸡。但被他画得最出色的是老镂雕工戈戈列夫,被画成了长着大耳朵、滑稽鼻子的蝙蝠,长有六趾的小爪子,黑黑圆脸上两个白眼圈,两只眼珠像扁豆,横在眼眶中——活灵活现地画出了他丑恶的嘴脸。